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94.

關燈
94.

只短暫失神了一瞬,蕭月音又迅速恢覆,繼續聽那郎中講來。

蕭月音與靜泓自幼相識,韓嬤嬤也算是看著靜泓長大的,聽到他這般慘狀,自然滿臉都是擔憂。

“這位先生,你既然說那受傷的沙彌性命可保,那請問,他身上的傷,何時能夠痊愈?”韓嬤嬤追問。

“小的醫術不精,小的也不知道……”那郎中又搖了搖頭,“其實,別說痊愈,那沙彌現在還昏迷不醒,小的連他何時醒來都不能把握,說不定一直都醒不了,小的現在也只能用參湯吊著他的命,旁的,小的也做不了什麽……”

聽到鄰座的發言,灰鷹直覺不妙,豎起了耳朵。

他對面原本在閉目養神的裴彥蘇,也突然睜開了狹長的雙目。

冷光寒澈,灰鷹縱是見慣了,卻仍是不由得一激靈。

片刻之間,鄰座上的兩人不知這邊變動,繼續剛剛的對話。

“老哥剛剛說的,這是為何?”

“這幾個騙子都是一夥的,時常在這附近活動,專門挑那俊俏小哥一樣的人下手。”那年老商旅又是一身嘆息,搖了搖頭,才接著說道:

“出門在外,誰沒個難處,單獨雇車走很貴。那幾個騙子分工明確,有人先裝作想要一起拼車,另一個人上來說車剛拼滿,被騙的人以為拼車的機會難得,本來還在猶豫的,就這樣稀裏糊塗上去了,還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,結果從頭到尾,都是騙局。”

話一說完,卻見灰鷹已經立於那鄰座桌前,一身深青色勁裝,高大挺拔,日頭斜照的陰影將鄰座上的兩人完全籠住。

“敢問兩位,剛才談論的騙子團夥,拉了人,可是往哪裏去了?”

年青的商旅雖然從小迎來送往,見識廣博,但灰鷹這樣身形的青年,還是很少見。

何況他身後那位面色冷肅、衣著不凡的年青男人,一看也是不好惹的。

“雍……雍州方向,”那年青商旅咽了下口中的唾沫,“我剛剛聽到了的,他們才出發不多久。”

灰鷹點了點頭,正要言謝,卻又聽到對面說起:

“不過,那幫騙子一向會把人先拐到偏僻的角落作案,路上如果分了叉的話,要找到人,便沒那麽容易了。”

***

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。

不僅搖晃得太厲害,身上也莫名其妙越來越熱。

實在是受不了了,蕭月音突然睜開了眼,微微一動,卻發現那與她挨著坐的大漢,肥臂彎曲,已不知不覺將她半抱在了懷裏。

怪不得這麽熱呢,又熱又臭。

這是個大漢,是外男啊。

就連蕭俊,她從小和他也不親,更不用說那兩個只會欺負她的弟弟,她根本不可能和男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。

稍稍擡起眼皮,對面那兩個原本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男人,也都在看著她。

眼神讓她不舒服,加上身邊的大漢,就是三倍的不舒服。

“這,這位大哥,”說了第一個字,她才壓低了嗓音,“這車廂裏本來就悶,拘束得很,你靠我太近,我覺得好熱好熱,能不能稍微,拿開一點?”

還有你們兩個,能不能別再看我了?

可是那大漢就像聽不懂人話一樣,她都那樣說了,卻還是收攏了那條又肥又粗的胳膊:

“拼車擠,本來就是這樣,你也別太不識好歹,本來我們三個人坐車剛好,是你非要擠上來的。”

最後幾個字,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。

蕭月音不敢再看對面兩人,也不指望他們能為她說話,稍稍往前一點,輕咳一聲:

“你看我這一身的臭汗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她頭頂卻一陣酥麻——

自己裹胸的那塊布,突然松開了!

從昨晚收拾東西跑出來,一路輾轉到現在,她根本沒有機會整理那玩意。原本以為她手巧,裹得牢不可破,卻屋漏偏逢連夜雨,在這個危險緊張的關頭,突然松開了!

再傻她也知道,面對幾個陌生男人,如果暴露了女兒身,恐怕下場只會淒慘無比。

蕭月音趕緊將懷裏的包袱抱得死緊,躬下./身子,努力裝成無事發生,鎮定自若。

那大漢似乎並沒有發覺她的異常,反而爽朗一笑,將那肥臂收了回去:“大家都是男人,什麽臭汗不臭汗的,出門在外誰還臭講究,我們都聞慣了——”

“他./媽了個巴子,你他./媽的會不會駕車?”

伴隨著這聲蕭月音從沒聽過的怒罵,整輛馬車急停,車廂內四個人猛地向前撲倒,差一點就要擠作一團。

幸好她在最外,死死抱住包袱的好處,就是看到三個人罵罵咧咧從座位下抽出長刀來的時候,沒有被嚇得哭出來。

長刀寒光四射,差點晃瞎了她的眼睛。

當然,圖窮匕見,她像小雞仔一樣,被那個大漢拎下了車。

馬車是被人截停的,而從對面那馬車上下來的,卻是那個早上將她送出城的“好心人”,來自潞州的公子。

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麽,潞州公子吧。

蕭月音心跳如雷,腦子裏剛剛被撞出的一團漿糊,更是把她的思路徹底堵死。

只有死死抱著包袱,彎著腰,防止自己再出差錯。

裴彥蘇悠然下車後,果不其然看見了被四個悍匪包圍的蕭月音。

追人其實不難。

騙子團夥四人,會有一人扮作馬車車夫,另外三人扮作拼車的,再加上蕭月音,那破舊的馬車自然跑不快。但趕車的人肯定想快點到達偏僻無人的位置,因而必然會比平常的車夫更加賣力趕馬。

僅憑這一點,加上灰鷹超凡的車技,他們很快便追上了。灰鷹只須裝作馬受了驚的樣子,朝著那輛馬車沖過去,而那馬夫也並非泛泛之輩,作勢躲開,但到底技不如人。

“各位,實在抱歉,我的馬突然受驚失控,沖撞到了各位。”

話雖謙恭,裴彥蘇卻只負手而立,態度很是倨傲。

幾個悍匪互相對視一眼,誰都沒有動作,似乎拿不定主意。

這輛馬車豪華異常,前面駕車的和說話的公子,俱是衣著不凡,英武赫赫,身上肯定不少值錢的東西。

是直接開搶,還是再試探試探?

可誰知他們還在猶豫,那被他們騙過來、剛剛拎下車的待宰羔羊,卻突然大聲說了一句:

“說抱歉就可以了嗎?剛剛停車那一下,馬車都要翻過來了,我差點把舌頭咬斷呢!”

之所以如此大膽,是因為蕭月音悄悄擡眸,與那潞州公子對視了一眼。

四目相對,她突然覺得,他沒有先前那樣看她那麽冷了。

兩邊都令她害怕,比較起來,至少潞州公子不會拿那明晃晃的刀來嚇她。

他那眼神的意思,不就是讓她主動站出來嗎?

為了強調自己的怒意,蕭月音還刻意挺了挺胸,然後又突然想起,自己那不爭氣的裹胸布已經垮到了腰間,便只能悻悻縮了回去。

這一下,幾個悍匪也用眼神交流好了,同樣放大了聲量,對裴彥蘇說道:

“對,道歉就要拿出點實際行動來。”

裴彥蘇給灰鷹遞了個眼神,灰鷹便掏出一張銀票,腳下卻未動,沒有交過去的意思。

“我賠給各位的,完全可以買下一輛比這好上十倍的雙駕馬車。”

大漢按捺不住,想要自行上前,先接過銀票再說。

“但這張銀票不止用來賠了馬車,”只走了一步,又聽裴彥蘇說道,“我有多餘的條件,要你們手下這個人。”

目光似乎落在了身後的蕭月音身上。

那開始將蕭月音騙上車的悍匪,立刻將她往後拉了拉。

盯上她將她騙走,不就是為了劫財又劫色。現在卻突然冒出來一個出手闊綽的貴公子,他們雖不知其底細,卻也絕對不想輕易放過:

“他是我們一路同行的小兄弟,與閣下何幹?”

誰知蕭月音急了,沖口而出:“我,我不是……”

後背一涼,有人悄悄用匕首抵在了她弓起的後背上,她大吸了一口氣,生生將那辯駁咽了回去。

“看上去,幾位好漢似乎還有所不知。”那潞州公子卻絲毫沒有理會她,而是冷冷開口:

“你們口中的這位‘小兄弟’,其實是我家私自逃出的小廝。他拐走了我夫人剛為我生下的孩兒,我全家心急如焚。我親自他抓回去,一是為了找回我孩兒的下落,二是要將他移送官府處置。”

蕭月音瞪大了雙眼,動也不敢動。

明明她才是被拐的那個,怎麽到了他的口中,變成拐人的那個了?

“各位好漢一看便是良家,與這拐賣嬰孩的人渣一並同行,想必不是你們所願,而是被他花言巧語誆騙。不過,”潞州公子頓了頓,眉頭突然皺起:

“我的孩兒生來就帶熱毒,極容易傳染給旁人。這拐子抱走我孩兒,勢必要接觸一段時間,恐怕也早就染上了熱毒。”

“現在你們看不出來,他被衣襟遮掩的部分,已經生了不少爛瘡,你們可能,早已被他傳染上了。”

公主嘴角還掛著淋漓的血,人卻根本沒醒,又直直倒了回去。

裴溯差一點就要從椅子上軟到地上去。

不過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,等她強忍心中的悲痛將理智回籠,便立刻吩咐:

“趕緊再去請郎中來看看,然後準備紙筆,我要給王子寫家書,讓他務必趕回來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